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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伊伊回家 希望小伊伊别了上海也别了伤痛

小伊伊回家了,别的上海,让始终关注小伊伊的人们能够略感欣慰,也希望小伊伊在别了上海之后也能别了伤痛。上帝为小伊伊打开了奇迹之门。祝福她成长生活能够美好。40人死亡的惨剧中,伊伊成为了最后一个获救的幸存者,而他的父母已经双双遇难。

小伊伊

2013年3月31日,央视《面对面》节目播出“小伊伊:回家”,以下为文字实录:

古兵:今年的3月23日,我身后这条简单的微博引发了人们广泛的关注,这个微博的名字叫小伊伊,从2011年的3月25日发布第一条信息以来,他的每一次更新都带着这个小女孩巨大的伤痛,触动着人们心底最柔软的神经,本周在整整二十个月之后,就是这简单的四个字,别的上海,让始终关注小伊伊的人们能够略感欣慰,也希望小伊伊在别了上海之后也能别了伤痛。

解说:在经历了多次沟通之后,本周四小伊伊的叔叔项余遇接受了我们的访问,他把地点选在了温州,而不在自己任课的学校和住所,距离小伊伊所在的瑞安老家也还有近一个小时的车程。

王宁:你为什么不希望我们去学校?

项余遇:很多学生现在不知道我是伊伊的叔叔,现在待的那个地方,其实没有几个人知道,我也想以后准备,安安静静地去教书,安安静静地把孩子带大。

王宁:这也是你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家里采访的原因吗?

项余遇:对。首先当然是不喜欢出现,在公众的视线之中了,她以后还有这么长的路要走。

王宁: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写微博,让大家知道她的现状,让大家看到。

项余遇:恩,对。其实说实话这也是很矛盾的,微博留下来的意义就是说,让大家知道她日子过得很正常,但是你可以关注伊伊这个人,但是不要关注她人长什么样,我们知道她以后平安健康就可以。

解说:2011年7月23日晚上,甬温线上的一场动车追尾事故,让不到两岁的小伊伊走进了公众的视线,事故发生22小时以后,救援人员在密闭的车厢内找到了这个小还,在这场172人受伤,40人死亡的惨剧中,伊伊成为了最后一个获救的幸存者,而他的父母已经双双遇难。

在事故当中,小伊伊的左腿被严重碾压致伤,生命也因为挤压综合症面临危险,当晚,伊伊进行了第一次紧急手术,在7月25日,事故后第三天清晨,正当甬温线恢复通车,一辆DG56304列车驶过事故路段的时候,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的小伊伊,病房内第一次挣开了双眼,而同样是在这天,项余遇接替了小伊伊的父母,在这个名为小伊伊的微博上留下第一条信息。

他所求的公道就是给小伊伊应有的治疗。

项余遇:从一开始保命,然后保腿,最后是尽全力保留最多的功能,人的内心都是这样子的,我当时就一直希望,能完全恢复就好了,虽然内心都知道,这是不可能。

王宁:我在微博里也看到你说,毕竟经过了22小时的挤压,我们都需要理性,在你写这句话的时候,理性在多大程度上在压迫你的情感。

项余遇:很不情愿的,其实谁不希望说,自己的小孩受这么多创伤,很希望她完全变好,其实这句话讲给大家庭,也是讲给自己听的,我当时的预期就是说,能保留完整的四肢,不截肢,能走路,这是我当时的期望。

解说: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,经过四次手术,伊伊的左腿保住了,排除了截肢的风险,但是神经功能损伤,让他的腿部毫无知觉,忧心的项余遇在8月14日给铁道部的公开信当中说,希望能够组织国内肢体神经恢复专家来进行会诊,并提出转院,至上海华山医院的申请,在公开信发出后的第二天,受到卫生部委托,四位儿科专家来到了温州,为伊伊做了第五次手术。

王宁:因为我曾经看到,你在公开信里面特别提到了一句话,说当有一天面对能够清楚表达自己思想的伊伊站在面前,我们能不能理直气壮地说一声,我们全力以赴过了,今天我们能理直气壮了吗?

项余遇:她转院的时候,老人家是不同意转的,我说就问你一句话,等伊伊长大了,我们家里头她问你一句话,我挡住脚这样你为什么不带我去看,不带我去好的地看,你怎么说?你后悔,那种后悔不要说是没药吃,那种后悔是刀插进来的感觉。

解说:2011年8月19日,铁道部和卫生部安排转院事宜,伊伊前往上海接受治疗。

王宁:这块需要的费用多吗?

项余遇:是铁道部门去承担,包括以后接下来到温州的话,关于腿部治疗产生的费用,都是他们去负责。

王宁:出现过什么问题吗?

项余遇:一开始分歧是非常大的,可能当时我们情绪也不稳定,我觉得这些东西也没有什么好讲的,不要再起风波了,不要再起波澜。

解说:因为左腿挤压之后多出害死,手术创面很大,在上海伊伊经历了9次清创手术,22次会诊,他打的针,吃的药,已经无法计数。

王宁:在治疗的过程当中你签了多少份手术单。

项余遇:手术单,我大概签了20几份吧,我最长的一次等待,(伊伊)做手术,我觉得是10个小时以上。

王宁:伊伊会怎么面对这样的手术呢?

项余遇:从一开始我妈就会说,或者医生或者护士,刚开始都是采取骗她,说我们去外面玩,她很开心,然后坐上去,他们推到手术室门口,她哭得,整个我们手上都被她抓破了,她会死死地拽着奶奶的手,就抓住你的手,手指头都嵌到你肉里去了,就抓住不肯方,到了后来我说这样下去不行,我们就实话实说跟她讲,就勇敢地告诉她,你要做手术所以不能吃东西,第一次跟她讲了以后,到了手术室门口的时候,她才哭出声音,但是不会再有以前那种,很过激的反应。

王宁:她的承受力越来越强了。

项余遇:是的,她承受力很强,她变得以后,到了后来,比如说吃药打针,我们也知道,我上次微博上也写了,打针,打进去啊啊,拔出来哈哈哈,不痛的,她有时候跟奶奶说,别的小孩都在那哭起来,眼泪都留下来的,我都没有的,她会笑别人,说自己厉害。

解说:项余遇说,小伊伊常常调皮捣蛋,天真无邪,但是他也说到,在惨烈的事故之后,有接连经受十几次手术,他总是隐隐觉得伤痛让小伊伊的心里有一块看不到也进不去的地方,他筑起了高墙,大门紧缩。

王宁:通过你的观察,你觉得她心里那块封闭的门是存在的。

项余遇:开始一个月,碰都不让我碰,只有奶奶一个人,别人谁都碰她都不行,她每天做的就是在那里抠抠手指头,自己在那里抠指甲,在那里剥自己指甲上的皮,剥剥剥,陌生人过来她马上就躲起来,头埋到枕头里面去。

王宁:从来不问爸爸妈妈去哪了吗?

项余遇:不问,也不提。

王宁:一直到现在两年多的时间,她都没有再提过吗?

项余遇:一年多的时间,从去年的年初到现在,根本就不提了,她一提到爸爸妈妈,奶奶会受不了,她很会察言观色。

王宁:提的时候你们怎么解释的?

项余遇:我就跟她说去了paradise(天堂),那里很漂亮,白色的沙滩,绿色的树,她觉得他们在那边也很开心,她的日子过得也会好,等她慢慢长大了,她会真正的理解,paradise或者天堂,到底是什么意思?

王宁:你不担心,她真的会忘记她的爸爸妈妈吗?

项余遇:所以说啊,就这样子把爸爸妈妈遗忘了,我觉得我自己也很难接受,后来我有一次就拿着照片,我叫她过来,伊伊过来,我把照片给她看,我说伊伊你这个知道吗?这是谁呀,开始不说,我说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啦,你笨蛋啊,她说这是爸爸,那个呢,妈妈

王宁:她都记得。

项余遇:你跟爸爸妈妈去做什么事情?她说去,山区嘛,去山区公园玩,她记得就是去公园里玩,她还是记得,所以,有时候我会跟她讲的,算了,这个事情还是不要讲了。

解说:在2011年12月23日,伊伊五个月第一次回家,家人很害怕刺激到伊伊,特地选择乘坐飞机从上海回到温州,就在小伊伊回家的当天,婶婶顺利产下了一子,项余遇初为人父,养育虽然辛苦,但是他还是开心的在微博上说,自己现在儿女成双了。

王宁:你写的是儿女成双的感觉,让我对生活更加有信心了,这难道不是更大的压力吗?

项余遇:看你怎么样去定义了,有些人说,养两个孩子,生活担子可能会更重,那你压力可能会更大,但是从我的角度上,我不是这么想的,我本来有哥哥有嫂子,现在只有我一个了,过年的时候家里很冷清,失去了原来那种,很快乐的氛围,有两个小孩,我们家庭热闹。

解说:这一年多来为了照顾一家老小,项余遇承受着很大的压力,他曾经连续失眠,到凌晨三四点钟依然无法入睡,出生不久的儿子又患上了再生障碍性贫血,一直在服药。

初中不久的儿子又患上再生障碍性贫血,一直在服药。他在微博里说,委屈的事也只能压在心里。

王宁:但是在这个过程当中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在强撑着呢?

项余遇:强撑,怎么说呢,应该说,有时候吧。

王宁:都压在你一个人的身上,你难道没有感觉这个世界对你不公平吗?

项余遇:有啊,有时候我就不敢坐下来想自己,就像我刚才说的,一说到自己的苦,真的我觉得日子就过不下去,我觉得我现在,我不是项余遇啊,我不是项余遇,我现在是伊伊的叔叔,糖糖的爸爸,我不是我自己,我已经没有资格想着我要怎么样怎么样,我现在只能做的是,两个孩子能好,家庭照顾好。

解说:在微博上有不少人心疼项余遇,对他说,你是个让人感动的叔叔,替依依庆幸。而看到他对孩子这样,也建议让依依改口叫他爸爸。

王宁:她现在还管你叫叔叔吗?

项余遇:她想叫什么就叫什么,如果她叫我爸爸,我会跟她说,她有两个,两个爸爸,两个妈妈,如果叫我叔叔的话,那我就把她的弟弟也教起来,也不要叫爸爸妈妈,也叫叔叔,这样子她会觉得平等。

王宁:你觉得你能替代她爸爸吗?

项余遇:我不替代,从一开始其实这个称谓的问题一直在困扰着我们,到底她怎么叫,我也觉得,如果不叫爸爸,以后她去读书,书本上总会出现爸爸妈妈,总会出现他们的形象,那怎么办?

王宁:她对于你的定位和你对于她的,在你们生活当中的定位都特别矛盾。

项余遇:其实有时候一种矛盾它必然存在。

解说:其实除了家事,项余遇需要面对的还有很多。在事故发生之后,小伊伊的的每一步都受到巨大的关注,围绕着的媒体,外界的捐款,甚至领养意愿都让项余遇感到纠结。

王宁:你为什么要拒绝?比如说别人收养伊伊的请求,然后拒绝别人对你金钱上的帮助呢?

项余遇:首先伊伊的话,我是绝对不可能说给人领养,我们这里有个家,有熟悉的环境,你给别人领养,那是个陌生的环境你接受别人都需要时间,对她以后的成长是不利的。如果说金钱的话,其实从金钱这个角度讲,我们真的不是说什么贪心的人,能拒绝的我们都拒绝了。

王宁:你拒绝了一个政协委员大概100万的捐款,100万不是小数目啊。

项余遇:总是得靠自己不能靠别人,再说这100多万钱拿过来,我总觉得我为什么平白无故拿别人这么多钱?我接受不了。

王宁:但是如果有了这些钱,会不会让伊伊生活得更好,不用像你刚才说的强撑着,在很多时候。

项余遇:这个我觉得不会啊,钱嘛,我觉得,那你说多一百万,那我多一亿,两亿我更好,无底洞。

王宁:是因为你害怕别人说你靠这个赚钱吗?

项余遇:说实话我有这个心理,真的,你说到点子上。

王宁:但实话实说你需要吗?

项余遇:说实话不需要,真的不需要,我觉得很多东西如果说靠自己的拼搏,靠自己的努力去长大,那她会变得坚强。

解说:灾难和旷日持久的治疗,剥夺了小伊伊的童年。而随着体的渐渐恢复,项余遇意识到,应该让小伊伊和普通的孩子一样,开始自己的幼儿园生活,而这个计划他也希望靠自己来实现。

项余遇:当时在上海为什么说找不到幼儿园?我就说我自己小孩腿有点伤,但是她不影响自己任何正常生活。

王宁:你不说她是小伊伊?

项余遇:当然不说。

王宁:但一旦说了她是小伊伊就有很多的便利给她啊,这难道不好吗?

项余遇:就像我刚才说的,我能做的事情我真的不希望说,再拿这个东西出来,去乞求别人的一种帮助,说实话我真的很不情愿。我还是宁愿自己去做。但是就像后来我们说的,我没办法了,我做不到了。

解说:在媒体的关注下,小伊伊进入了上海一家民办幼儿园,她一边进行康复训练,一边开始感受正常孩子的生活内容。

王宁:他自己有没有觉得她跟幼儿园里的其他孩子不一样?

项余遇:我后来打电话给幼儿园的老师,问孩子表现怎么样。她给我的评价就是说,小孩子的学习能力很强,但是有时候自制能力不是很好,可能会有点小调皮,,那这种评价我知道了,我反而希望她是这样子,我最怕的情况是什么样?她一到幼儿园,自己整天一个人躲在那里,闷不吭声,不跟任何人交流。后来上了幼儿园以后,整个人性格就改变了,回来啊,跟别人交流啊,说口齿表达各方面都加强了,不再有那么惧怕陌生人了。

王宁:你刚才说,希望她能够平凡平静地生活,但你能够保证能够平凡平淡地面对她,不是把她当做特殊的宝贝,特殊的给她爱吗?

项余遇:我不会,我不会给她特殊的爱,我不会给她多的,但有的时候真正的事情一来,你又会心软。

王宁:当你想到你的哥哥,当你看到她的伤口,你怎么可能。

项余遇:对啊,我就心软了。

解说:2013年,康复治疗告一段落,伊伊一家终于回到了温州,600多个日日夜夜的坚持之后,项余遇在微博上简单的打了四个字,别了,上海!

王宁:伊伊回来了,我们也特别关心现在伊伊是什么样,恢复得怎么样了。

项余遇:能走、能跑、能跳,不影响她自己任何的正常生活,左小腿因为当时切除很多的肌肉,左脚可能就这么大,右脚可能有这么大,相差是非常大的。然后她主要的问题还是在脚踝这里,因为她走路的步态不正常,她现在走路的时候有点外翻,所以我们还是比较担心这块。

王宁:而且她是女孩子,随着她越来越大,她越来越爱美。

项余遇:她现在开始已经越来越爱美了,她会把自己头发留起来,然后你有时候给她小布条,她就盖在自己头上,她说当新娘,或者说披在自己身上,说是当裙子。

王宁:那现在她敢穿着裙子出去?

项余遇:那我们不可能给,就是说她可能觉得无所谓,但是我们反而做不到,因为毕竟她那个腿,不是说一点点不美观,包括外表啊,植皮植掉的疤痕,很多很多,创面大概占了两条腿40%的创面。

解说:再过一周,项余遇将会把伊伊从瑞安接到温州,到联系好的幼儿园就读,在清明节之后,他还要和铁道部门商量伊伊在温州的康复训练方案。而最终的赔偿协议也会做进一步的商讨。除了完这些要紧事,他希望能够让一些都恢复到正常的状态,而最重要的是要让伊伊的内心充满阳光。

王宁:你担心不担心可能她长大了,到幼儿园了会受到刺激?

项余遇:我最担心的不是她的腿,我最担心的是她的心理。

王宁:什么问题?

项余遇:心理问题,她受了这么大的创伤,她容易走两种极端,她很孝顺、很懂事、很感恩,这是一个。第二个她可能走的极端是什么?她很仇视这个社会,当她懂事了,她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是怎么离开自己的,或者说她自己身上的遭遇是怎么来的,那她会觉得很不公平。

王宁:我觉得你内心最大的愿望是希望她是个阳光的女孩。

项余遇:对,我希望她是个阳光的女孩,不要求她以后有多大的前途,阳光、健康、开心就好了,人生嘛就这样的。就像我们今天在这里一样,也是最后一次接受媒体的采访。

王宁:你不会再接受任何媒体面对面的采访?

项余遇:不会,也不会面对面,电话采访我也不会接受。

王宁:为什么?

项余遇:因为以后我要正常的生活了呀,我不想再整天提起这些事情。

王宁:一旦媒体的关注停止了,就意味着会有更多的重担落到你们家庭的身上。

项余遇:我想现在就把很多事情,比如说孩子的教育,或者以后的医疗问题,先把它做妥当,把事情做妥当,如果是生活中遇到,因为自己的家庭遇到困难的话,我觉得每个家庭都会遇到啊,但是我们自己一定要坚强。我也不希望伊伊以后长大了成为这种感觉好像,讲白一点,就是说很多东西,好像我伸伸手别人都会给你的,除非以后真的遇到了很多,再遇到了什么很大的困难,需要大家去帮助,那我没办法。我觉得这也是一个弱者应该做的事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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