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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这些清北女性决定买精生子 问题就不简单了

当下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不婚不孕,特别是女性居多,而当这些清北女性决定买精生子,很多人认为挺好的,高品质女性也能挑选下一代。你怎么认为呢?一起来看看吧。

王柳,30出头,高挑、清瘦,头发随意扎起,北京大学医学院毕业,知名三甲医院医生,挑选的标准是:智商——正常,身体——健康,外形——高高帅帅。她相信这是一个“看脸的世界”,一个长着漂亮脸蛋的孩子只要在成长阶段调整好心态,其未来人生便会锦上添花。

买精生子

博士毕业后,她的相亲事宜被热心人士包揽。王柳也曾按照父母的希望,以认真态度相过差不多十个异性,想试试能不能走婚姻这条路。然而即便对面坐着相亲市场上条件相当优越的男生,王柳也感到“完全没办法跟他进入婚姻”(“一想到要跟这名异性一块生活那么多年就觉得恐怖”,王柳说)。父亲一度十分不悦,指责女儿眼光太高。王柳从小独立、有主见,知道人生是自己的,婚姻不可盲从,她试着跟父亲沟通:结婚是办不到了,但我可以有个孩子。当这些清北女性决定买精生子!

2016年,国务院明确非婚生子女可以落户;去年,四川、广东、湖南等地生育登记取消结婚限制(官方回应这是为保证未婚先孕人群的权益,并非鼓励不结婚生孩子)。但是,官方精子库至今不对未婚女性开放。有生育需求的单身女性只有两种选择:一,美国等海外精子库;二,法律灰色地带的国内商业精子库。

王柳选择了第二种。去年秋天,她收到机构发来的第一批“精哥”(私立精子库对提供精子男士的称呼)简历,大约二三十份。上面列举了他们的外貌、教育背景、兴趣爱好等。她从中选了七八位男士——有中国人,也有外国人——进入视频面试阶段。

一些细节让王柳产生了“挑选商品”的感受,比如买家无需开摄像头,只有被面试的男性露脸。国内正规精子库有“双盲规则”,精子的来源、去向都是隐私。商业机构执行“单盲”,去向隐私,但来源透明。王柳在视频中反复询问他们的个人信息,比如捐过多少次,打算再捐多少次——王柳觉得,捐得多,说明用得多,精子是健康的,但捐得太多“也会有点别扭”。回答为什么捐精时,男士们出奇地一致:赚钱(精子使用费7万人民币,她估计到男士手里的价格折半)。王柳会突然让屏幕里的男人为自己唱歌,当然也可以不唱,主要是看看对面的反应。她希望创造了解对方真实性格的机会。

在伦理上,基因编辑自诞生起就争议不断,但在商业渠道的单身生育中,你的确可以“定制”一个孩子。你无法编辑基因,但可以编辑基因的来源。王柳总共支付了22万人民币,定制了拥有立体五官、模特身材、超级语言学习能力的基因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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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,自媒体人“清华小滚珠”选择了位于美国洛杉矶的一家知名精子银行“CaliforniaCryobank(加州精子银行)”。小滚珠中等身材,瓜子脸,讲话时语气坚定。从清华大学硕士毕业后,她在互联网、风投机构工作多年,如今在做知识付费创业。注册登录后,她从精子银行网站上看到了所有捐精男士的基础资料。如果支付一百多美元,还能获取他们的额外信息,比如说话的声音,长辈去世的年龄,家族病史等等。“每个人的家族病史都是一张很长的表格,要在电脑屏幕上下拉几十下才看得完。”

如今,这家以客户为上帝的机构精进了服务:新增了详细的基因检测报告,部分捐精人添加了成年照片(2017年时只提供童年照片)。过去几年,她接触了一些有买精意向的中国女性,发觉买家的标准也水涨船高,身高从1米8增加到1米9、隐性遗传病基因检测结果必须全部阴性,“不像是要选一个人,是要选一个神”。

出于对法国历史文化的好感(并希望孩子拥有一双大眼睛),小滚珠最后选了一位拥有一半法国血统、一半爱尔兰血统的美国人。他的个人介绍开头写着:“He is full of joy(他被快乐填满)。”

这句话结结实实地击中了小滚珠的心。她生长在一个管教严格、气氛压抑的典型东亚家庭。直到今天,父母的对话方式仍是争执、指责、谩骂。基于她将与父母一起养育这个孩子,她希望孩子天生拥有抵抗这种家庭氛围的基因,一种她自己提供不了的,轻松、快乐的基因。

从2019年起,小滚珠在互联网上记录自己单身生育的过程。几年间,上百位女性找她咨询过此事。她们普遍35岁以上,生活在长三角、珠三角、京津、成渝等地,本科或研究生学历。其中少数已婚,大多未婚,三分之一是女同性恋。工作以白领、生意人、教师为主,不乏事业有成的女老板。

态度最谨慎的是公务员。她们跃跃欲试,又担心违反纪律,不敢贸然询问领导意见,后来连签证也不好办了。尽管海外精子库的外国捐精者更多,但中国客户倾向于选择华人基因。在国内,一个单身女性带着混血小孩,解释成本太高。

据王柳所知,她是所在三甲医院里第一位单身生育的女医生。这还不够,她想更酷一点,生个混血宝宝。这首先遭到了父母反对!王柳父亲在家庭会议上指出了问题的严重性:混血小孩以后不能考公。而且混血小孩过于突出,会被另眼相待,“在这样传统的社会里会不会受到非议”,小孩自己会不会产生身份认同的麻烦。出于朴素的民族情感,他更希望抱一个纯中国血统的孙辈。

但是父亲说了不算!王柳性格干脆、强势,常用反问句式回答疑问。“我选择单身生育,跟我选择找个男人结婚生孩子,都是我自己的选择。(那些非议的人)帮忙带吗?他们出钱吗?既然不帮忙又不出钱,关他们什么事?”即便是以后面对孩子,王柳也不想把这当作讳莫如深的话题。她准备实话实说,“孩子能理解到什么程度,就理解到什么程度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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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滚珠正经历着王柳的“以后”。女儿今年5岁,深邃大眼睛,棕黑色卷发,皮肤白皙。单看外貌,爸爸是强势基因(但小滚珠强调,女儿和她母亲、姨妈很像,吃东西的样子极其像她外公)。偶有陌生人追着她女儿问,你爹呢?你爹是哪个国家的?她有时替女儿回答美国人,有时回答法国人。要是谁家小孩好奇,她就说,她爸是外星人。

小滚珠曾和王柳持有一样的想法,可真有了女儿,要考量的事情变得复杂。她母亲提醒,小孩嘴巴不把门,你告诉她,全幼儿园都知道了,免不了有人指指点点。

女儿两三岁时开始好奇自己是怎么来的。小滚珠拿着女儿小时候的B超影像和囊胚照片解释,当你还是一个胚胎的时候,你就已经在妈妈肚子里了。到了4岁,女儿第一次问出爸爸在哪儿。她撒谎因为疫情,和他失去了联系。女儿说,“为什么不能给爸爸打视频?”

如今,问题正在越来越频繁地跳出来。一次,女儿突然说:“我好想我爸爸!”两周前,又问道,“我是白色人吗?”小滚珠左支右绌,快要应付不来。但她决心等到女儿能理解什么叫试管婴儿、精子银行,以及学会必要的保密之后,再告诉她实情——否则不净添乱吗?不久前,她看到一篇文章,一个单身生育家庭的孩子得意地告诉同学,“我没有爸爸!”她想给那位母亲打个电话,问问她到底怎么办到的。

七八场视频面试后,王柳最终也挑中了一位外国人,来自加拿大。第一,“他真的很帅”,五官立体,模特身材。第二,他会英、中、法、西多门语言,全程中文交流(“这肯定是天赋,要是能遗传下去也不错”)。第三,他讲话时很平和。

为阻止女儿,父亲像人贩子一样努力地搜寻相亲对象,最终,消耗光所有资源后,父亲哀怨“胳膊拧不过大腿”,默认了女儿的选择。

这之后的一天,一台后排车窗全部蒙死的面包车载着王柳,前往一家隐藏在不知何地居民楼内部的手术室。“搭建在民居里边,但手术室至少是二甲标准,面积小了点,但是一应俱全。”王柳说,医生都是老头、老太太,“一看肯定从三甲医院(退休后)聘过去的”。那天王柳顺利地取出12颗卵细胞。历时3个月,在完成体外受精、体外培养和染色体筛查后,其中评分最高的一枚胚胎被移植到了她的子宫内。

同科室的女医生大多已婚,听说王柳的选择后,反应全是“佩服”“太厉害了”。她们好像被某种自由精神点燃了,自发照顾她,每天帮她打黄体酮(保胎针)。消息传到领导那儿,领导特意打来电话关照,问她需不需要休息,但从头到尾没提到单身生育的事。

母亲不能停止担心,瞒着王柳去派出所打听非婚生孩子能不能上户口。民警说写一份说明就可以了。怀孕第6周,王柳要去医院建卡。她打电话询问社区,我是一个人生的,怎么办?对方说,你填单身,以后孩子的出生证明上没有父亲的信息。

小滚珠给女儿上户口时,的确只花5分钟写了一份声明——“本人系单身生育,孩子自愿跟随姥姥姓。”那天,她受到了一位年长女民警极其温柔的接待。“她可能觉得我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幸,觉得我有故事。”小滚珠说。

在私立机构,性别是允许被挑选的。王柳和小滚珠接受的是第三代试管婴儿——当医生做基因和染色体筛查时,能够检测到每颗胚胎所携带的性染色体是XX还是XY。

她们都选了女儿。王柳认为自己不具备男孩成长的经验,“我不太确定我能当好一个男孩的妈妈,不知道以后该对他怎么教育”。

她还有更私人的理由。比如,她有两个学位,发表过多篇SCI(科学引文索引,美国科学资讯研究所研发的学术论文检索工具和数据库)。尽管如此,求职时,她还是被另一个只有一个学位、0篇SCI的男生取代了。“结构性的不平等是你没办法逃脱的,”王柳说,“单身生育是我能做的一个反抗。”

六年前,小滚珠移植胚胎前,周围的人也默认她会要男孩。小滚珠记得,移植胚胎的白人医生在听到她选“that girl(那个女孩)”时面露迟疑——她此前接待的华人绝大多数选了男孩。小滚珠在美国住的月子中心主要接待华人。去看女儿时,长长的一排婴儿车中只有两个女婴。

囿于紧实的家庭关系、复杂的亲情伦理,以及养育一个孩子的辛劳,现实中的单身生育,往往是单身女性携带整个原生家庭,共同来做单亲妈妈:女儿们在离家多年后重新回到原生家庭,尝试与父母一起从零开始养育一个女孩。

王柳小时候父亲是缺位的。他忙于工作,总在出差,一年顶多有一个月在家。他维持着不苟言笑的威望,常常一个人滔滔不绝。父女俩从不互相表达情感,即便扯点天南地北,也聊不起来。“这一直让我觉得(在一个家庭中)‘父亲’不是很重要。”王柳说。

自从移植完胚胎,基因魔法发生了,父亲每天都喜滋滋的。“(以前)看我干啥都很不顺眼,但是现在就怎么着都好了。”王柳说。

小滚珠的父亲也经历了如出一辙的戏剧转变。这位父亲是一位性情暴躁的男士。脾气捉摸不定,热爱找茬,吵架天马行空,让人无从招架。要是在外面受了气,回家转手撒给妻女。身高1米78的他发出过警告:我是个巨人,你们俩一起上,我随便都可以把你们打翻在地。

当小滚珠母亲试探地提起美国精子库计划时,小滚珠父亲暴跳如雷,用方言呵斥,孩子“要有一个爪爪”——“意思是要有一个源头,没有父亲的那是野种,人家一口一个唾沫淹死你。”

直到孕后期,母亲才敢告诉他实情(当时小滚珠在北京,父母在老家)。他的反应竟变成了惊喜——“你们要是早跟我说,我就会让她做双胞胎嘛!”

在两位女士的讲述中,各自家庭里,母亲都展现了女性的勤劳、奉献、要强。王柳母亲是一名小学校长,小滚珠的母亲是大学的副教授。她们都比丈夫和女儿的关系更亲密,都比丈夫更顺畅地接受单身生育的想法。“当父亲的觉得在婚姻里太舒服了,当母亲的则反之。”小滚珠说。买精生子的想法就是小滚珠母亲先提出的,小滚珠最初只想去美国冻卵,是母亲说不如一次到位,把孩子生了。

成长中,小滚珠从未考虑过“不婚不育”,她默认自己会像他人一样结婚生子,但时间忽然来到了35岁。做独自生育决定的过程帮助她更加了解自己。她想起小学毕业时写同学录,早熟的同学赠言“祝你早日嫁人”,她感到不可思议;想起成长中看到母亲永远忙得脚不沾地,父亲躺在沙发上一张报纸看几个小时。就算是做家务,他也会挑全家人到齐了,炫耀式地拖地,并宣称自己是“家里边做出最大贡献的人”。“很多女性觉得家庭是港湾,是归宿,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。”小滚珠说。

“家庭是避风港,是你做一个避风港,让男的来避风吧。”她笑出声。经历过感情创伤后,她发誓绝不像父母那样,还没想清楚就随波逐流。

但她羡慕外公外婆的婚姻。他们恩爱一生,一个是民国时期的大学生,一个出身名门,同样爱读书,有共同语言。这种运气不是人人都有。小滚珠把自己“性格没有变得很糟糕”归功于两位老人的呵护。这也让她相信,只要孩子在成长中收获足够的爱,不必苛求爱来自谁。

小滚珠说,她的老家是一个将男女平等贯彻得很好的地方。尽管她父母的婚姻里充满了性别分工的不平等,她从小没有被灌输过女孩应当如何。从小学开始,小滚珠就是个狂热的“三国迷”,迷恋群雄逐鹿的叙事。小滚珠妈妈说她有时会想,如果女儿那会儿喜欢的是琼瑶,命运会有所不同吗?

生产当天,小滚珠在医院外面停车时,脑海里一片茫然,心情却是平静的。虽然这个孩子老早以前就在她肚子里面了。最初肚子里就像小蝴蝶扑扇翅膀,到了孕后期,有时候能摸到肚皮上冒起来一块,不知道是孩子的拳头还是膝盖。但是当这一刻到来时,她还是有种怪异的感受,怎么独身多年的自己要生一个人出来了——“有点难以想象将来在一起的生活。”

小滚珠说,几年来上百位向她咨询过的女性有一个共同特征:深思熟虑。她们在行动前普遍头脑清醒,计算好了能不能养得起,如何带娃,是否请阿姨。也许一个女性会头脑发热走入婚姻,但不会头脑发热成为一个单身母亲。

想象一下,在没有条件的情况下创造条件,费钱、费时、费力、费全家,一定是她真的想要一个孩子。那她应该是个天生的妈妈,是世界上最能享受做母亲乐趣的那类人,对吗?

答案是否定的。非要分类,她们可能只是更独立和勇于主动掌握命运的女性。小滚珠发现自己对育儿实在兴致缺缺。几天前女儿放学后在楼下和小朋友从6点玩到9点,小滚珠陪她站了3个小时,感受是“非常浪费时间”。

“我喜欢在工作里边找到成就感,但是带小孩我就会觉得找不到意义。”小滚珠说,“(也许)带娃这个事情对任何物种的妈妈来说,对大熊猫来说都是一件很不耐烦的事情。”

生孩子像拆盲盒,新手父母常乐于争论,双眼皮是谁的贡献,坏脾气是谁的责任。当单身生育的母亲拆开“盲盒”,也会提醒她们,那个陌生人——她们精心选择、重金购买、提供半套染色体的精子的提供者——的存在。

小滚珠过去是个内向乖巧的小孩,可以不哭不闹看一天书,大人给什么就接受什么。她曾以为“我的小孩会跟我一样”——一个极度“省大人”的天使宝宝。实际情况是,女儿外向,自来熟,自我意识强,一个儿童乐园里的社交女王。她的确继承了“生物爹”(小滚珠这么称呼他)的大眼睛、旺盛精力、被快乐填满的能力,那时小滚珠可没想到,这些特征同时意味着一个极度“费大人”的高需求宝宝。

母亲坚决不许小滚珠请育儿嫂,要求她和自己一样事事亲力亲为。有年夏天,父亲带着外孙女去河道玩水,没过几天,那条河涨水,淹死了人。此后,母亲夺去了伴侣带孩子的权利。小滚珠父亲目前的生活主要是“做自己”,睡到中午,出门打麻将,半夜两三点钟到家。

5岁的女儿不如以前爱笑了,现在还有点爱哭。小滚珠分析,一则受外公外婆吵架的影响。二则外婆鸡娃,让她学唱歌、学画画,表现不好就凶她。

王柳不认为结婚就能解决带娃的麻烦。“一个人愿意要为家庭、为孩子付出的话,都会影响工作。”她看到办公室的一位男医生,常因为接送孩子、陪孩子看病迟到早退。

这也是王柳目前唯一的担心。“漫长的养育会占据我大量的时间、精力,尤其是没有另一个家庭(成员)来分担,我确实会担心这会不会对我的生活、事业造成非常大的影响。但是没办法,既然选择了,只能一点点去解决。”

她没有像其他准妈妈那样,为怀孕的各种环节做足功课。她决心以体验的姿态迎接往后人生。(应受访者要求,文中名字均为化名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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